sul musique

…让我们最深的苦难成圣。

【BE】AZURITE 12




1993年,10月15日。



下午的黑魔法防御实践课浸在一片恰意的懒洋洋里。课室中间有一缸站在防护罩里的水,被施加上延伸咒的水池深不见底,小小圆圆的浮萍在面上碰来碰去,河童扁平的脑瓜一冒上来就轻易拐走一大片。



我和潘西贴在窗沿,这里是与中间的沼泽地带距离最远的地方。卢平教授围着池边绕圈指点,他没空管那些窗边站得稀疏的学生。



达芙妮和莉莉安联袂去到正中央,热衷于和大自然亲密接触。玩性大的布雷斯最喜欢把指头放到将近水面的高度假装喂食,掐准那些绿黄青橘的脑袋跃出觅食的前一瞬间,夺掌而回,乐此不疲。几回合下来河童终于愤怒,啪地打去一波水花,布雷斯躲过了遭殃的是后边的达芙妮,这后来使他的左肩上结结实实地受了湿淋淋的一拳。



“噢,艾露薇斯,”侧旁的潘西戳戳我,“有心痛的感觉吗?”



最自然的反应是继续追着看着布雷斯,他在攒动的人群里闪避达芙妮的霍霍眼刀。



“重复的笑话可不好笑,潘西。”我笑着躲过潘西揶揄的脸,在人群中找到那个淡金色脑袋和他身后的两个大块头,“我以为我会在德拉科身边找到你呢。”



“反击无效,”潘西笑着撩起头发,顺带往德拉科的方向瞥一眼,“你谈过恋爱吗?”



“那我是不是可以,”胡乱飘的眼神突然凝固,笑容不变,我镇静地回,“期待你接下来的经验之谈?”



潘西等了又等,单眉上飞,“想知道?”



视线应当是平平移到潘西的脸上的,我一壁想着,便不免语带含糊地“嗯哼”。



她双手抱胸,墨曜的眼珠在我的表情上逡巡,她忽如神秘兮兮的模样好像看透目前一切的,“你忘了说 “那个” 魔法词。”



本能使我猝不及防的慌乱,无端衍生诸多有形的忧惧,比如此刻的“魔法”二字意味着什么。自然垂落的左臂动了动,刚好碰到藏起来的魔杖根。取与不取,迟疑只在一瞬,我毅然决定静观其变,重新攫取焦点,在潘西看来,当应只见两片偶然的涟漪。



然后,闻声而起另一波倾荡。



“为什么欺负一位来自德国的女孩儿呢,潘西?”



布雷斯的声线总有异常的活力,他接着把手挎在我的右肩上。远看,那是稀松亲密的接触;近看,甚至仅有二位当事者知道,布雷斯的手仅轻轻的碰着我的校袍,都不曾使出多一分力。



但我还是脊背一僵,反而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过度反应,“布雷斯你的手不是还湿着吗!”



潘西满是鄙夷的退让一旁,一点不想搭救我,这时我才发现达芙妮也掺到教室边边的休憩场所来了,她亦是不发一语的作壁上观,颇好事的神情让我不禁疑惑,她的记忆联动能力是否异常薄弱。



布雷斯看看自己空着的臂弯,笑里狡黠丛生,“早干了,艾露薇斯,你得知道达芙妮最擅长小巧精妙的家务咒语,她不放过任何可供练习的机会。”



“正解,布雷斯,”达芙妮的笑脸堪奉完美,走来时提着魔杖正对布雷斯——这在黑魔法防御课上原不是鲜见的场合——她抬手弹了弹魔杖,语气有字面上找不到的强硬,“我正想再来一遍,你愿意吗?”



热带气旋的风眼乾坤大挪移,我乐在一旁打量开始逃亡的布雷斯,听见吵闹声愈来愈远,“达芙妮?格林格拉斯小姐,万事好商量啊,不是吗?”



这会儿我才稍敢松懈,侧头想舒一口气却接上了潘西的目光。我等了等,缓缓问出,“那个魔法词,与我是德国人有什么关系吗?”



我看着潘西逐渐加深的笑容抿了抿嘴,她慈爱的向我倾来,我好容易忍住后退的冲动。她说,“就是要说:“请” 啊。”



“这是咱们英国人常用的表述方式,”潘西扬眉把不安份的头发都撩到耳后,眼神努力示意,“所以啊,布雷斯担心你听不明白。”



“噗,”我当即解除高度紧张的状态,等了一会儿才止住笑声,“潘西,真是够了。也许留待晚间在休息室的火炉边上,我们不仅可以取暖,还能向你取经。”



再一次,我笑着别过潘西探究的目光,头往另一侧转,余光里三步以外,西奥多靠在琉璃窗边。我精准的捉到他同时投来的目光,蓝湖深处万丈安然。



我不禁责怪自己的唐突,只是他眼中忽如有风吹皱的水纹,让我乘势而问,“你不去上课?”



西奥多看看我,什么都没有说,只用摇头的方式谢绝寒暄。这是我猜的,因为我们之间惯常不多说话。这让我抿了抿嘴,看着西奥多视线下沈,注意力重新投入手里的教科书上。





1993年,10月20日夜。



是晚云高风劲,请益学堂在高高的天文塔顶由达芙妮揭开神秘的面纱。



这一课我被达芙妮拉到千金大家们的身边,成为圈着一支黄铜望远镜的构成部分。达芙妮和潘西联袂坐下,她们在我的正对面;可爱的莉莉安在我隔壁,她发顶的绿丝绒蝴蝶结经过整日课业的推磨依旧灵动生气,幼长的丝带脚会随风招展,偶尔挠一挠我的左颊;米莉森也想加入其中,于是不识时务的把克里奥也拉到圈子当中。用不着我转脸看去,也能知道她脸上应有大片的不满意。



潘西看似是个没事人,她搔了搔刘海,却把话题带到了校园八卦,让讨论持续发酵,期间偶尔插话。对于置身事外这点功夫,她确有相当的建树。



时经一个半月的推移,时差已不是我能借故早退的理由。虽然辛尼斯塔教授对于学天文的好苗子分外优容,但室友达芙妮说什么都不接受这种推搪。“要长黑眼圈当然要一起长啊”,我想起了她搓搓眼窝的模样,心道真是无法用理据战胜这种无赖。



霍格华兹深夜的风也吹得很大,人堆人的空间因而活络起来。头发丝抚过紧抿的唇,我才在断断续续的交谈声中发现自己始终保持沉默。



高速运转的大脑正密筹一场私人放映会,吹活了各种回忆:与德姆斯特朗的、与天文相关的、与布鲁诺、...



其中三组关键词:星河之下,无人的热泉,...



打住,合上幻灯机的封盖。尽管是13岁以前的记忆,却不尽是些适合在课堂中回味的过去。



我迅速聚拢注意力,觉得气温骤降了些,遂贴耳问身边的莉莉安冷不冷。她说还好,顺带告诉我,仔细看看,脸有些泛红了。“是不是风太大了?”她问,很怜惜我脸上的皮肤,再而叮嘱我临睡前一定要热敷褪红。



我果断的笑着感谢,有意识的提起魔杖,小幅度但胡乱的比划,让身边的气温调节到合适的温度。却不禁汗出更多,心跳此刻都具形声,私下推演着如被一双精明眼盘查到底的脱身方案。



辛尼斯塔教授下发的随堂作业仅有一张月相图 —— 以北半球为基准,合理推测并绘制黄道以南的七种月球的主要相位的表格,内容除了示意图,还需包含可见时段,月出月落的标准时间等。




随着截止时间步步逼近,埋怨渐渐压倒八卦,诸如斯莱特林住在湖底,这份功课格兰芬多占了好大一份的便宜,等无赖的言论。围坐各人中,只有我在讨论进行时,全速完成默记与相位学关联的资料。于是我的羊皮纸便在这里传了一圈又一圈。我带着盼望瞄了瞄各位的羊皮纸,遗憾地发现我的月相图暂时没有归位的可能。



我得以解脱的把小半身子旋到圈外,用手背试了试脸。温热的触感使我别生暗恨,手肘缓缓垂降时,眼前好像什么都有,又似乎,并没在想什么。



这使我不能第一时间发现面前站着一双铮亮抛光的深棕色牛津鞋。



皮鞋的主人应有高度的自律和一丝不紊的条理,而我抬头的一瞬,答案已唯心自证。



是西奥多。



风与体温的碰撞,让我对于两颊残热未尽拥有清晰的认知。我无声攀上他的眼,西奥多却像解读失灵的,眼神左右摆动,要他开口解释比预想中等得久。



先是,给我递来他的月相图。我接过,与他立定并看,速览一遍并无不妥,于是一处处细节小心研读 —— 南北月相相反,打勾;每个主要相位的时段相差三小时的标准时间,也没错。



在陷入沉思之前,我从他清蓝色的眼睛里,看见了倒影中的自己满是疑惑,终于说出今夜第一句话,“...没有问题呀?”




西奥多轻轻认同,取回月相图时,话里有一种不自知的傲然,“我也是这样想的。”



我把蹙额的冲动克化成眉关一动,镇定的看着他手里的羊皮纸,本来要问的,“那——”



为什么还来找我呢?



“检查。”他淡淡的接,彷是个读心术士,轻松使发言权易主。“为了让月相图不出漏误。”




这份熟悉感让我重拾个多月前的场景,眼前的黄铜望远镜门庭冷落,于是我不假思索问他,“为什么不用望远镜呢?”



西奥多如是前几天那样什么都没说,我瞧他清冷的视线里,费解的意味尤占上风,但是他选择不蹙眉。



他因等不来我的答覆,只能微微一哂,“我们在北半球的苏格兰北部,艾露薇斯,告诉我,要用哪种月亮镜才可以看得见南方的月亮?”



若我此间没有因思考欠奉而被空白所占据,我原可听见西奥多竟少有的笑了。他看着我,向辛尼斯塔教授的方向摇了摇月相图,羊皮纸发出沈厚的回荡。我竟凭藉这样简单的动作读懂他的意思。




他还揣着答案说,“走吧。”



西奥多的语气太似平述,总使我下意识去跟从。抓空的感觉让我四周找寻,他看着我拎起达芙妮恋恋不舍的图纸,不禁讽刺,“达芙妮,这样的检查方式似乎更具效率。”



达芙妮瞪他一眼,忙于赶工使她什么气势什么话都咽回去了。



但这并不表示此刻的她是闭锁的,因不久后的晚上,在寝室里,看着床顶沉默的达芙妮突然好奇,关于西奥多为什么会主动找我说话,“你们以前就认识了吗?”



我听见自己长长的呼气,陷入更深更软的床铺,“不。”



“我们和西奥多从小认识,除了家族之间的社交场合,他很少主动和人说话。”



右侧的脸暴露在达芙妮的注视之下,我不欲深究,故意释放更多困倦,“那也算是有了。”



窗外的绿波无穷动,若明若梦的月光潜入湖底,达芙妮又说话了,“你可能会是他很好的朋友。”



“是吗,我不知道。”



我坦诚的说着达芙妮眼中的废话,同时封缄如潮水暗涌扑簌迷离的情绪。一束绿藻俨成视场中的主角,可我没空分神细想,它是一颗招摇的藻叶,还是马形水怪的触须。当下要务是把话题带离凝着的气氛。



“你就这么想把我推走吗,亲爱的达芙妮,好不阻挠你和潘西的二人世界?”



于是我枕着小臂一脸狡黠的主刀话题走向,达芙妮不甘吃瘪,说什么除了潘西还不能挑其他人吗,这世界可是个花花世界。



花花世界,花花世界。我不禁想起了布雷斯,这位花丛中的过客。



笑声渐渐趋无,接着是呼息的延长,我想起了入睡前最后的意识,达芙妮的似对细节有超群的记忆力。



不止七楼高的楼梯,我跟在西奥多身后,多余的意识随处飘荡,于是留意到渐渐稀薄的月光。



我原没有能够随意松懈的资格,衬衣内垂挂的金属五芒星时刻提醒我的身份,再三留意、小心、谨慎。霍格华兹于我而言依旧陌生,为了避免误启不可控因素,我不介意重复选择。



我在西奧多身後,踏上他走過的路。



今夜的路漫长而安静,来到休息室的石墙面前,还是由他说出通关密语。



在通往寝房的楼梯交叉处,我在别过之前多说了一句“谢谢”。



可能在谢:每次出入休息室、图书馆,他会无声让道;也可能在谢:每周一次的小课后,他从七楼的楼梯口率先下行,约莫两三步后回头,缓缓说,“跟着我。”



我看见此时的西奥多好像在天文塔上那会儿,瞧着我的眼神左右摆动。他在片刻的停顿后才回,“不用谢。”



像是我故意要等他回应一样。



可我不是。我也道不出自己为什么挪不开脚。




好好道谢,这是我由衷而发的心意。




…仅此而已。








ps 时隔四月复健,希望文风接得上。我去了一场很久的 “旅行”,一直在适应不同的环境。想法更大有不同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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